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兔死狐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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兔死狐悲

胡嬤嬤也被嚇了一跳,直到端妃已走出十步遠,才將視線從憤憤不平的卞佑期身上收回,快步追上前去。

她跟在端妃身後,稍稍擡眼打量著面前之人,心裏卻有些摸不準這端妃究竟在想些什麽,竟在外人面前如此落三皇子的面子。

不過三皇子也確實無理,端妃教訓得屬實沒錯。

郝連芙緩步走著,心中也是憋著一口氣。

也不知為何,今早聽聞了太子死訊,得知郝盛遠如願得手,她心中卻反而沒有松快的感覺。按說太子薨逝,她只需將最後一劑藥下入聖上飯食之中,她與郝連芙、卞佑期的出頭之日也就來了。

熬了這些年,眼看勝利在望,她卻突然生了些兔死狐悲之感。

她知道,皇後與她鬥法這些年,不僅僅是為了那把龍椅,也是為了給自己的孩子掙一線生機罷了。成王敗寇,身在皇家,不得不爭。更何況還有郝盛遠這樣的豺狼虎豹在後,便是皇後再不願,卻也別無選擇。

說到底,她與皇後是同一類人,都是在夾縫中拼命為自己的孩子求取生機的可憐人。

所以如今太子身死,她轉念一想,若敗得是她,她又該如何承受喪子之痛?

思緒萬千,百感交集,郝連荷只覺心中沈重無比,一路沈默著到了皇後宮中。

待行到宮門前,胡嬤嬤上前一步,引著她朝裏走去:“端妃娘娘這邊請。”

郝連荷跟著胡嬤嬤進了殿中,並未細看,便緩緩曲膝問安:“臣妾見過皇後娘娘。”

“民女見過端妃娘娘。”

郝連荷這才瞧見殿中哪有皇後的身影?面前站著的分明是個比她要小上幾歲的姑娘。

面前的姑娘粉頰櫻唇,烏發如瀑,是個絕色。

郝連荷當下便猜這當是皇後的某個侄女兒,卻又狐疑這女子與皇後竟無半點肖似之處。思及此,她便又多看了幾眼,這一看卻看出了幾分熟悉之感來。

“姑娘是?”

卞寧寧笑著走上前,卻是喚了聲:“可兒姐妹。”

郝連荷下意識後退兩步,上下打量著卞寧寧,又看了眼不知何時被人關上的殿門,沈聲問道:“你是何人?為何這般喚我?”

世上會這般嬌滴滴喚她可兒姐姐的,只有一人。

卞寧寧見她戒備甚重,卻也不急,只上前拉過她的手,讓她坐在自己身旁,隨後說道:“許多年不見,看來可兒姐姐也將我忘了。”

“可當初可兒姐姐不是與我說,只我一人會這般叫你嗎?”

當初郝連荷與她說的並非真實名字,而是取了荷的一部分,名可兒。也正因如此,來平冶甚久,她才知曉當初認識的那對姐妹乃是郝家千金。

郝連荷大驚,一時連儀容都有些顧及不上,神色失態。她緊盯著面前的女子,將其仔仔細細看了良久,才終於顫著聲說道:“當真......是你......”

“可你不是三年前就......”

眼中滿是淚水,將落未落,唇角卻不自主地揚起,顯露了她心底的驚喜。

當年郝盛遠要對恭王出手她是知曉的,可她無力阻攔。當她尋到機會讓人送信去往羅城之時,恭王府上下盡數被流放南越的消息已傳得沸沸揚揚。

再後來傳回平冶的消息,便是恭王之女在流放途中暴斃身亡。

她懊悔痛苦,負疚不已,卻也無可奈何。她還有期兒,為了顧及期兒的安危,她無法再做更多。可這些年每每憶起此事,卻都讓她自責不已。

如今見卞寧寧還好端端地站在這裏,心頭縈繞了許久的負罪感才稍稍散去。

卞寧寧見她如此笑意更深,說道:“我福大,揀回一條命來。”

可話音剛落,郝連荷卻拉住她的手,要將她帶走:“你不該來宮中,太危險了,我送你出去。”

卞寧寧將她攔了下來,說道:“我歷經波折才進宮來見你,可兒姐姐不想聽聽緣由嗎?”

郝連荷停下動作,這才反應過來,卞寧寧如今好端端地站在此處,那是否說明此前郝盛遠被人揭發一事,正是她所為?

想通了其中關節,郝連荷漸漸松開卞寧寧的手,慢慢坐回到坐椅上,問道:“你要與我說什麽?”

卞寧寧見她驟然冷了下來,忍不住嘆息道:“看來可兒姐姐已猜到我所謀劃之事了。”

郝連荷面無表情地看著不遠處博古架上的青瓷瓶,說道:“你與太子皇後聯手了。”

卞寧寧沒有否認,雖說與皇後算不上真正的結盟,但太子與她是一邊的,那皇後自然也與她是一邊的。

“是,郝盛遠的罪證也是我籌謀多年尋來得。你能想到、不能想到的一切,皆是我所為。”

郝連荷似沒想到她竟如此坦蕩,有些訝異:“從前便知你聰慧,如今想來,你能做到如此份上,也不奇怪。”

她攥著手中的帕子,指節泛紅:“既然你已有了打算,又為何要來尋我?難道你不知我與郝盛遠之間的關系?”

“自然知道。”卞寧寧看向她,眼神堅定異常,“正是因著你與他的關系,我今日才會來尋你。”

“你要做什麽?”

“我要可兒姐姐與我結盟,一起對付郝盛遠。”

“什麽?!”郝連荷騰地一下站起身,頭上珠釵步搖晃個不停。

說罷,她似也覺得自己反應太過激烈,扶了扶發髻,又坐了回去,說道:“雖說恭王被害一事乃太師府所為,但我也是身不由己,絕非我之意願。可如今你已為你父王翻案,那此事便算了結,與我也再無瓜葛。”

“這些年我對你確實有愧,也不曾報答你當年相助我們姐妹倆的恩情,可若是報答恩情便要拿命來抵,那就請郡主當作當年救了兩頭白眼狼吧。”

郝連荷神色決絕,卻是連看都不願再看卞寧寧一眼。

如今郝盛遠已被匈奴救走,據她所知,郝盛遠背後可是呼延準的支持。她作為郝盛遠的棋子,若是不乖乖聽話,即便她身處後宮,郝盛遠也會有辦法處置她。

若只她自己倒也罷了,郝連芙還在郝盛遠手中,她還有個年紀尚幼的期兒,如何敢去冒險?

一個不慎,他們三人便萬劫不覆。

她不敢賭。

卞寧寧見她緊抿著唇,唇上血色都在漸漸退去,心生不忍。

“我知曉你的難處,但我若無萬分把握,今日我也不會前來與你說這些。拋開這些恩恩怨怨不談,我只記得你是與我無話不談的可兒姐姐。”

郝連荷無動於衷,依舊並未看她。

她緩緩起身,踱起步來,邊走邊說道:“其實我能有這般順利地搜集齊郝盛遠的罪證,還得多虧芙兒。”

“不知她從何處得知我沒死,或許是我剛在平冶之時就無意撞見過我。從那以後,她就一直在默默相助於我。”

“她怕我危險,便想趕我離開平冶。後來見我態度堅決,便暗中助我。郝盛遠捐出的白銀中,那幾枚帶紋的銀錠正是她助我拿到的。”

話到此處,郝連荷的面色才終於松動,緩緩轉向卞寧寧,眼中除卻驚訝,亦有感懷。

“當真?可為何芙而兒從未與我說過?”

“她怕你為難。你不是獨身之人,你還有期兒要照看保護,自是不能隨心所欲行事。”

“那她就沒想過若是被郝盛遠發現,她便只有死路一條嗎?!”郝連荷慌張站起身,克制不住地焦急。

卞寧寧心中一痛,說道:“所以我們得救她。”

“如今她被郝盛遠藏起來了,這幾日更是以她為餌要誘我現身。我猜郝盛遠應當已經知曉芙兒背叛了他,情況不會太好。一旦郝盛遠覺得她失去了利用價值,那她......”

郝連荷急得淚水奔湧而出,止也止不住,拉著她的手問道:“那該如何救她?!”

“你得完成他囑咐你的事情,讓她知曉你還有用,郝盛遠才會為了牽制你,暫且不會將芙兒如何。”

“他囑咐我的事?”

郝連荷仿佛被雷擊中一般,陡然放開她的手,呢喃道:“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......”

卞寧寧從袖中掏出一個小瓷瓶,塞到郝連荷手中:“聖上如今還只是昏迷,你應當還不曾下最後一道死手吧?”

“可如今太子已逝,你不能再拖了。你想辦法讓聖上服下這個,餘下的交給我。”

郝連荷僵硬地接過小瓷瓶,問道:“這是什麽?”

“是可以讓郝盛遠得償所願的藥。”

“你不是要對付他嗎?為何又要幫他?”郝連荷滿是不解地問道,仿佛手中的小瓷瓶都有些灼手。

卞寧寧微微一笑,說道:“你信我,聖上不會當真有事的。之所以要讓聖上假死,是為了讓郝盛遠對你放下防備,也是為了拖延些時間。到時候郝盛遠忙於篡位,當也無暇顧及芙二,如此才能給芙兒掙個生機。”

“屆時三皇子順利登基,你便告訴郝盛遠你從聖上寢宮搜得了金銀礦分布圖,以此來交換將芙兒接進宮中見上一面。而郝盛遠愛財如命,對這等歷代只傳太子的無價之寶定然十分感興趣。他就是為了一丁點的可能性,也會與你做這筆交易的。”

“待芙兒進宮後,我想辦法會派人將芙兒送走。郝盛遠自負至極,定然猜不到你還有他人相助。”

郝連荷聽得戰戰兢兢,腦中設想著即將要發生的一切,心砰砰直跳:“芙兒一走他定會知曉是我所為,那期兒又該怎麽辦?!況且,我又怎會有金銀礦分布圖?那可是只有歷代聖上能瞧的東西。”

她倒是不顧及自己,若是能救出芙兒,便是讓她以命去換也願意。可期兒還小,她不能不顧念期兒。

“你放心,芙兒一走,郝盛遠定會提早進行他的計劃,而我們的人也會順勢而為,定然不會讓三皇子身陷囹圄。”

“至於分布圖,除了聖上無人見過,他又如何能判斷虛實?待他派人實地查驗之時,平冶早就變天了。”

“我們要賭的,就是他究竟有多貪心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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